宇文凯连连点头:“微臣谨记。”
他接过图纸,忍不住执笔勾勾划划,时而拧眉,时而喜笑颜开。
不过一刻,他便把曲辕犁的结构、原理,了然于心,且将高楷所画不规范的地方,一一改正。
高楷暗叹:对比他这个门外汉,宇文凯才是专业人才。
他一直认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希望这曲辕犁,能给神州大地带来一些改变。
也算他这个农家子弟,一点微末贡献了。
王寅虎轻声道:“大王,您劳累许久,饮些茶汤,歇一歇吧?”
“不用茶汤。”
高楷摇头,“我饮些清水即可。”
他看着田地里,秾哥儿蹦蹦跳跳的身影,笑道:“天色不早,也该回宫了。”
“不然,这小儿祖母、阿娘,都该来催促了。”
……
剑南道,益州,成都。
自从高楷拿下此城,已然过去数年。
蜀地本就沃野千里,人烟稠密,纳入高楷麾下后,更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刺史崔鸿渐亦牢记高楷嘱咐,与民休养生息,政治清明,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使得整个益州,乃至剑南道,越物阜民丰。
天府之国,实至名归!
民众荷包逐渐丰满起来,便萌生更高一层的追求,不遗余力投入下一代。
让家中子弟读书、入仕,到长安城做大官,甚至封侯拜相,便成了家家户户共同愿景。
前些时日,秦王下令,重开科举的消息传来,更如烈火烹油一般,使整个成都沸腾。
士子们奔走相告,几乎喜极而泣,忙不迭地面北拜谢,又一窝蜂报名县试,生怕只在梦中。
殷实人家也忙不迭地让子侄入学,聘请名师教导。
升斗小民亦咬咬牙,商议着阖家出力,供养一个读书郎。
成都是益州治所,又素来富裕,因此,不光兴建县官学,更有州官学。
依照秦王之令,无论富户大族,还是平民子弟,都可入学。
有了学堂,自然少不了书本,家家户户,都忙着添置一套四书五经。
于是,城中各家书肆生意兴隆,前来购书之人络绎不绝,几乎把门槛踏破。
诸位掌柜们乐得合不拢嘴,暗中把高楷当作财神爷来供奉,早晚跪拜不迭。
只是,订单虽多,交付却来不及——倚靠抄书匠,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下去,实在耗时太久。
譬如一部《史记》,需要三个抄书匠,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抄完。
随后,还要经过校书人检查错字,查漏补缺,越耗时。
没奈何,掌柜们只能大肆招募抄书匠,加班加点,希冀接住这一场泼天富贵。
与此同时,命各家匠人们绞尽脑汁,研印刷之术。
若能成功,不光自家书肆受益,更能去州府、乃至长安城领赏——秦王许诺赐官、赐钱、赐田亩,谁不渴求?
此时,一名刻工,柳忠,拐过街巷,来到官学,琅琅读书声入耳,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柳忠又羡又叹,家里两个儿子,早就到了读书年纪,本可送入学堂。
可惜,妻子患病卧床,汤药不断,把所有积蓄都掏空了,仍不见好,只是用钱吊着一口气。
长年累月,更欠下一笔巨债,家里揭不开锅,饥一顿饱一顿。
这种情况下,自然供不起两儿上学。
他踌躇半晌,终究强迫自己把脚挪开,拐过长街,来到一家书肆。
匾额上,勾划着“同周共济”
四个楷字。
柳忠仰起头,瞧了一眼,只觉得无比讽刺。
掌柜周大吉,让仆役们干起活来,确实同舟共济——个个忙活到三更半夜,乃至通宵,都不得停歇。
然而,克扣起工钱来,却早把这四个字抛到九霄云外,一味在鸡蛋里挑骨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