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花君甫一睁眼,胸腔便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滞涩,他扶着冰凉的床沿大口喘气,视线在昏暗中艰难聚焦。
昨夜那漫天摇曳的红灯笼、缀满喜字的锦缎帐幔早已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青灰冷光的石壁,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鬼影般的纹饰映在地面,竟是鬼殿最原本的阴森模样。
他正怔忡间,余光瞥见床榻另一侧蜷缩的身影,心猛地一沉——那身衣袂虽覆着薄毯,却难掩其上流转的暗金纹路,分明是幽夫人。
“难道……我还困在意识幻境里?”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试图分辨这触感是真实还是虚妄。
“唔……”
身侧传来一声轻哼,幽夫人似被他的动静惊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初醒时的迷糊尚未褪去,她望着眼前熟悉的轮廓,眸中瞬间泛起水光,不等陈花君反应,便伸手将他紧紧抱住,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温热的怀抱裹着淡淡的冷香,陈花君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幽夫人衣摆那朵绣工繁复的曼珠花上——那是只有万年后的冥界才有的纹样,绝非意识幻境中能出现的细节。
“我……我竟真的离开意识空间了?”
他心头剧震,一个两难的问题瞬间涌上:该继续配合扮演“夫君”,还是如实坦白?
可转念一想,幽夫人的力量深不可测,只需动动手指,自己便会灰飞烟灭。
“娘……娘子。”他硬着头皮,模仿着记忆中“夫君”的语气唤道,声音却因紧张微微发颤。
怀中的触感却让幽夫人骤然蹙眉。
她松开手,指尖轻轻拂过陈花君的肩头,眸中的温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与清明:“不对……你的灵魂修为太过低微,体内还混杂着多种陌生力量,绝非我的夫君。”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冰凉的泪水竟顺着指缝滑落,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这些年,她守着鬼殿,一遍遍摩挲着夫君留下的旧物,早已将他的灵魂气息刻入骨髓。
眼前这人的轮廓与夫君一模一样,可灵魂的质感却截然不同——她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埋藏了万年的猜测终于有了答案:“你……是夫君的转世,对不对?”
陈花君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忘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幽夫人眼中的泪水越流越凶,却没有半分怨怼,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怅惘。
“你叫陈花君吧。”
幽夫人拭去泪水,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体内淤积在五脏六腑的阴气,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消散;若不是你,我也无法了却与夫君再续一夜姻缘的心愿。”
听着这番话,陈花君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幽夫人,我对不起你。其实我已经结……”
“嘘——”幽夫人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捂住他的嘴唇,眼底带着了然的温柔。
“不用讲,我都知道。你体内萦绕着多位女子的阴气相杂,想来早已成家。可那又如何?你终究是我的夫君转世而来,这份渊源,不会因时光或情缘而改变。”
她起身下床,背对着陈花君,青灰色的裙摆垂落在地面,勾勒出孤绝的背影。
“转世之魂,要么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要么因神魂破损,在万年修复中丢失记忆。我等了夫君三万年,早已学会了体谅。”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笃定,“昨夜与你双修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你灵魂最深处,始终为我留着一席之地。”
陈花君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从未想过,这位活了万年的女神,竟会如此大度。
她明明等了那么久,明明承受了那么多孤独,却愿意包容他转世后的一切,甚至不介意他身边有其他女子。
幽夫人缓缓转身,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