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了苏璃那个笑容的含义。
影还在,而且,它不再孤单。
夜幕降临,春雨停歇。
柳塘屯的家家户户如往常一样,点亮了窗前的灯火。
温暖的光晕连成一片,宛如地上的星河。
没有人知道,这是林尘最后一缕残念存续于世的最后一夜。
他虚幻的身影穿过村落,脚步无声。
他像一个游魂,贪婪地看着这片由他守护下来的人间烟火。
他走过赵无归的铁匠铺,看见那个沉默的男人正笨拙地为新钟擦拭雨水;他飘过岳山家的院子,听见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训斥声和少年不服气的顶嘴声。
最后,他停在了一户普通人家的窗下。
屋里,一位年轻的母亲正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练习写字。
“娘,这几个字好难写。”
孩子的声音稚嫩,带着一丝不耐烦。
“不难的,你看,‘七步连环’,一笔都不能少。
少了任何一笔,就不是它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努力控制着毛笔,在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笔画虽然稚嫩,却一笔不落。
窗外,林尘透明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伸出虚幻的手,轻轻覆在那稚嫩的字迹之上,仿佛能感受到纸张的温度。
“教得好。”
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变得更加稀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与此同时,白九娘在祠堂内点燃了三炷清香。
她从怀中取出一截被摩挲得褪了色的红绳结,那是林尘的母亲留下的遗物。
她凝视着红绳,
火焰“腾”
地一下窜起,将红绳吞噬。
就在红绳化为灰烬的瞬间,立在角落里的承声杖竟无风自鸣,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祠堂内外,所有长明灯的火苗,都在同一时刻剧烈地跳动了三下,而后恢复如常。
白九娘缓缓抬起头,透过祠堂的门,仰望着洗练过的夜空。
“小姐,”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某个遥远的存在汇报,“您牵挂的那个孩子……终于可以活得不像个英雄了。”
夜更深了,岳山独自一人来到锻心鼎的残骸前。
这里曾是柳塘屯力量的象征,如今只剩一地废墟。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被火烧得只剩一角的笔记残页,这是他从林尘的遗物中找到的唯一一张还留有字迹的东西。
他蹲下身,将这张残页投入锻心鼎的余烬之中。
一簇微弱的火苗舔舐着纸页,在它即将化为灰烬的最后一刻,火光映照出上面最后一行若隐若现的字迹:
“我不是钥匙,我是锁链尽头那个还肯回头的人。”
字迹消失,纸页成灰。
火光熄灭的刹那,整片大地都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
不远处的终门表面,那光滑如镜的石壁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刻下了一行崭新的铭文:
林尘,生于柳塘,卒于春雨,享年不详。
第二天清晨,一个牧羊的少年赶着羊群路过碑林。
他现通往无字碑的石阶上有一片湿痕,与周围的露水不同,那片湿痕的形状,像是一条焦黑的右臂印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少年好奇地蹲下身想看个仔细,但初升的阳光恰好照在石阶上,那片印痕便迅蒸,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站起身时,却觉得心头莫名一暖,仿佛被什么温柔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他看到石碑基座上,有一个空白的拳印凹槽,不知是谁留下的。
少年想了想,顺手从路边摘了一朵盛开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插在了那个拳印之中。
千里之外,一座窗明几净的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一个扎着总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