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踏出七步,便会奋力向上跃起一次,身体在空中舒展,像要挣脱大地的引力,像在破开无形的风。
老武师站在高处,看着这群奔跑跳跃的孩子,眼中没有责备,只有一丝释然。
他知道,武道的新脉,已经不在一招一式的传承,而在这些孩子脚步的自由里。
夜深人静,新妇坐在灯下纺纱。
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往日里,那个眼盲的邻家孩童总会坐在一旁,用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在追逐那看不见的光影。
可今夜,他却一反常态,小小的手掌,竟轻轻贴在了温热的灯壁上,侧着头,像在倾听一盏灯的心跳。
新妇的心被触动了。
她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悄悄起身,从药罐里取出几根晒干的银光草根,放在石臼里细细研磨成粉,然后小心地混入了即将纺织的棉线之中。
线成,奇迹生。
那线在昏暗的屋中,竟自地散出柔和的银白色微光,如月华流转。
新妇将线递给盲童,他触手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那线温软如新生的婴孩,光芒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抵心底。
次日,盲童抱着那团被他称作“心灯”
的光线,来到了溪边。
他不再划风,而是用手掌拍击着清澈的溪水。
啪,啪嗒,啪——节拍错落,毫无章法,可他手中的“心灯”
光团,却随着水声的节奏,在身后的墙壁上光影流转,投射出一个全新的影子。
那影子不再是传说中乐师“玄音”
抚琴的模样,而是一个童子俯身,侧耳倾听水流之姿。
溪边洗衣的妇人看得痴了。
她哼唱了一辈子的《玄音调》,此刻却觉得那曲调无比陈旧。
她当即拆了旧调,依据盲童那错落的水声节拍,重新编了一支曲子,哼唱出来。
那歌谣简单纯粹,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她给它取名,《听水谣》。
新妇在远处看着,微笑着。
她知道,这村庄里静默的声音,正在从渴望“被听见”
,转变为主动“去听见”
。
异邦学者的弟子,在深夜里整理老师留下的残稿。
老师的习惯,是在一只空碗里盛满清水,夜观水中倒影,以明己心。
弟子也效仿,却见碗中凝结的露水里,不再浮现老师那张睿智的面容,而是一个陌生幼童仰着头的影子,嘴唇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
弟子凑近,想要听清那无声的话语。
就在此时,碗底的露珠忽然“啪”
地一声碎裂开来,在碗底化作三个水字:我—不—懂。
字迹只存在了一瞬,便彻底消散。
若是从前,弟子必会为自己无法理解老师的深意而苦恼。
可此刻,他心中却无半点恼怒,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
他拿起笔,在那本名为《归途论》的残页空白处,郑重写下:“不懂,才是开始。”
第二天,一个玩泥巴的幼童看到了弟子写下的这句话。
他不识字,却仿佛看懂了。
他用湿泥在墙角印下一个个小手印,不成句,不成行,却与昨夜盲童拍水的节拍,与“心灯”
闪烁的频率,同出一辙。
弟子明白了。
思想的延续,不在于答案的完美传递,而在于疑问的共同鸣响。
当夜,晨儿照例巡夜。
当他走过一户户人家时,惊骇地现,每家门槛上不知何时都多了一只倒扣的空碗,与小女孩那只一模一样。
碗底朝天,霜面凝结,而每一片霜面上,都浮现出了新的刻痕。
有“芽”
,有“跑”
,有“听”
,有“问”
……笔迹稚嫩,深浅不一,仿佛一群刚刚学会写字的孩子,在用整个村庄的门槛当做自己的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