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于一片白杨林间。
他看着不远处空地上,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卒,正费力地教自己七八岁的幼子练习一个桩功。
那姿势,正是岳山式中最基础的“守门桩”
。
只是孩子的动作僵硬无比,老卒的口令也带着浓重的乡音,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岳山没有现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看,就是三天。
他看到老卒白天严厉如铁,一遍遍纠正儿子的姿势,稍有松懈便是一声呵斥。
他也看到,当夜深人静,老卒会独自坐在门槛上,借着月光,一遍遍轻抚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管,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儿啊,爹不是要你学他的招式……他那些招式,是用来杀人的,爹不想你学。”
“爹只是……只是想让你活得像他那样,不怕疼。”
林中的岳山,这个被传说塑造成神的男人,眼眶微微一热。
他悄无声息地转身退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在离开村口时,他随手折断路旁一根枯死的枝条,反手插入了泥土中。
七日后,村民惊奇地现,那根早已干枯的死枝,竟在一夜之间生根芽,抽出嫩绿的新叶。
而在最大的一片叶子上,有人用指甲刻下了一行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细小字迹。
“怕过的人,才懂怎么站。”
更遥远的荒芜山谷中,玄音停下了脚步。
一座几乎被藤蔓淹没的废弃小庙里,竟供奉着一尊她的泥像,只是泥像的脸已经模糊不清,神台上一星香火也无。
一个白苍苍的庙祝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玄音娘娘的庙,怎么能断了香火?”
玄音化作一个寻常旅人,好奇地问。
庙祝看了她一眼,眼神古井无波:“娘娘当年只说了一句‘听见就够了’。
声音无形,心意无相,所以我每天只为她烧一炷无香的火。”
他说着,用火石点燃了一根干草,看着它在香炉中化为灰烬,没有一丝烟气,也没有半点味道。
玄音沉默了。
她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当夜,悄悄潜入庙中。
她伸出手指,在那个盛满死灰的香炉底部,轻轻划下了一个“嗯”
字。
第二天,庙祝在清理香灰时,看到了那个清晰的指印。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泛起一丝波澜。
良久,他长叹一声,竟将那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香炉倒扣过来,从此,不再烧那无香的火,只是每日静坐在庙门口,听着山谷里的风声。
立于山巅的玄音,望着那座彻底沉寂下去的小庙,心中一片空明。
她明白了,真正的仪式,不是执着于某种形式,而是当心意相通时,让信仰本身也学会安然熄灭。
村庄里,夜色渐浓。
苏璃在整理林尘的旧物时,意外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小愿录》。
其中一页上,是她当年随手写下的一句戏言:“我师娘也怕黑”
。
可就在这行字的背面,不知何时,被人用更小的字迹,添上了一句有力的回应。
“可她还点灯。”
那熟悉的笔迹,瞬间刺痛了苏璃的眼。
指尖微颤,仿佛能感受到那落笔之人掌心的温度。
当夜,在村人围坐的“夜炉席”
上,她破例没有讲那些英雄的故事,而是第一次,讲起了自己。
讲她曾经如何因为恐惧,独自一人躲入地窖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快要饿晕过去。
她讲得平淡,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索的颤抖。
讲完后,四下一片寂静,无人言语。
就在这片沉默中,一位白苍苍的老妪,默默地牵过自己孙女的手,轻轻放进了苏璃冰凉的掌心里。
那只小手温暖而柔软。
苏璃的心猛地一颤。
她忽然懂了,不是她用自己的故事照亮了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