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气息扑面而来。空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铁皮文件柜,柜门上的绿漆有些斑驳。一张宽大的旧式办公桌占据中央,桌面堆满了文件、登记簿和绘图工具,却摆放得异常整齐有序,如同精密仪器的零件。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散发着昏黄而稳定的光晕。
陈琛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一摞文件中精准地抽出那份动平衡修正报告,推到桌沿。灯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如水。她示意张煜签字。
张煜拿起桌上的绘图铅笔,俯身靠近桌面。笔尖落在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昏黄的灯光下,两人距离很近。张煜能清晰地闻到陈琛身上那缕清冷的白玉兰香,混合着纸张的浆糊味和一丝极淡的、属于办公室特有的陈旧气息。她的呼吸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就在张煜签完字,准备直起身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陈琛摊开在桌角的一本硬壳笔记本。那并非工作笔记,而是一本速写簿。翻开的页面上,并非预想中的齿轮图纸或公差标注,而是一幅用铅笔精心勾勒的素描——
画面主体是那台老旧的c620车床,线条冷硬精确。但车床的卡盘位置,却并非冰冷的金属主轴,而是一丛在钢铁缝隙中顽强生长、肆意绽放的野蔷薇!花瓣柔嫩舒展,荆棘尖锐分明,与冰冷的车床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而在车床操控轮的位置,一只骨节分明、沾着几点机油污迹的手(笔触精准地描绘出了污迹的形状和位置)正虚握着轮柄,仿佛在操控这钢铁与柔美的奇异结合体。
速写的右下角,用极细的铅笔写着两行小字:
>**缝隙里的野望**
>**1996.10.7于实习车间间隙**
张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陈琛。她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窥视,正低头在另一份文件上快速批注着什么,镜片反射着台灯的光,看不清眼神。但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与速写中那丛在钢铁缝隙里倔强绽放的野蔷薇重叠在一起。那缕白玉兰的冷香,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生命力。
“签好了?”陈琛的声音响起,清冷平静,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张煜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嗯。”张煜收回目光,将签好的报告推回给她。
陈琛接过报告,仔细核对签名,然后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将报告放入一个标着“舞台机械-动平衡修正”的文件夹内。动作一丝不苟。合上抽屉时,她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拂过桌面那本摊开的速写簿,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画中的野蔷薇。
“可以了。”她站起身,蓝布工装的身影在台灯光晕里显得格外挺拔孤清。“熄灯时间快到了。”她走向门口,示意张煜离开。
张煜跟在后面,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灯光昏暗。关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陈琛没有回头,径直向楼梯口走去,白球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而孤清的轻响,那缕白玉兰香在身后渐渐飘散。
张煜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脑海中那丛在钢铁缝隙中怒放的野蔷薇,却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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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宿舍的喧嚣如同退潮般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窗台那四件静默的“证物”——陈琛的蓝格手帕、黄莺蔫掉的野菊、安静的橘子糖、镶嵌在烛台底座上的齿轮耳坠——在黑暗中泛着幽微的光泽。
突然,靠走廊的那扇窗户,传来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玻璃的“刺啦”声,细碎而急促,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
下铺的何木刻刀一顿。上铺的温阳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冷电射向窗口。冯辉在梦中推了推眼镜。
“刺啦——刺啦——”
声音更清晰,更用力。
紧接着,窗户插销被外面什么东西灵巧而急躁地拨弄着,发出“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几秒后,“咔哒”一声轻响,插销弹开!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掌宽的缝隙,带着浓重夜露寒气和松针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