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了……”
“我给你打个金的,打个最粗的……”
他的眼泪掉在她脸上,和烟灰混在一起。
“我知道你去做啥了,”
晚意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不怪你……就是……有点冷……”
周培之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像裹一件稀世珍宝。
他听见她最后说:“培之,灯笼……转起来真好看……像你当年……在操场给我表演的……枪术……”
当年在北大营,他总爱耍枪给她看,枪尖挑着灯笼,转得像朵花。
周培之抱着渐渐冷下去的晚意,站在火海前,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铜哨,放在唇边,用尽全身力气吹了起来。
三声,悠长而凄厉。
当年的战友没来,来的是巡逻的奉军。
他们看着这个抱着女人,状若疯癫的瘸子,举起了枪。
周培之没躲,只是低头吻了吻晚意的额头,轻声说:“我陪你。”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怀里的走马灯突然“咔哒”
一声,烧得通红的齿轮还在转,关羽的红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他和她初见时,他红透的脸。
后来,辽阳人总说,西关街的灯笼铺烧了之后,每到月圆,废墟上就会亮起一盏走马灯,关羽的影子转啊转,转得人心里慌。
有胆大的去看过,说那灯笼里,好像有两个人影,男的瘸着腿,女的抱着灯笼架,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要站成永恒。
就像民国十七年那个冬天,周培之和陈晚意在灯笼铺里,一个削竹篾,一个糊灯纸,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们身上织出金网,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