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
有人给她供上红布,有人往窗台上添灯油,磨坊的木门被修好了,石碾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来了伙日本兵,说是要征用磨坊当仓库。
领头的小队长踹开磨坊门,看见那卷驴皮影,觉得新鲜,拿起来就撕,还骂骂咧咧地说“支那人的破烂”
。
就在他撕碎皮影的瞬间,磨坊里突然刮起一阵风,石碾子“哐当”
一声停了(那天正好有人磨面,碾子自己转着),磨盘上的面粉突然扬了起来,像白雾似的裹住了日本兵。
小队长手里的皮影碎片,不知何时变成了锋利的竹条,划破了他的脸,血珠滴在面粉里,红得刺眼。
更吓人的是,墙上突然映出无数影子,都是驴皮影的模样,有老汉,有瞎眼的少年,还有好多村民,举着磨杆、镰刀,朝着日本兵扑过来。
日本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从此再没敢靠近磨坊。
等风停了,村民们进磨坊一看,石碾子旁散落着皮影碎片,而磨盘上的面粉,竟拼出了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个瞎眼的少年,正对着石碾子笑。
那天之后,老磨坊再也没自己磨过面,窗台上的油灯也彻底灭了。
但村里人还是常去打扫,有人说,在有月亮的夜里,要是贴着磨坊的墙听,能听见“咕噜咕噜”
的碾子声,还能听见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哼着小调,像是在哄谁睡觉。
王瞎子临终前,让村里人把他的骨灰撒在磨坊的石碾子旁。
他说:“瞎儿子没回来,影姑娘也走了,我去陪陪他们,省得他们在磨坊里孤单。”
如今,老磨坊早被拆了,只留下那盘石碾子,被村里当成老物件供着。
有回村里的小孩在碾子旁玩,说看见石碾子的影子里,有个穿绿袄的姑娘,正推着碾子转,影子投在地上,随着碾子动,像活的一样。
大人们听了,只是笑着摸摸孩子的头,没人说那是瞎话——他们知道,那是影姑娘还在,守着平安屯的烟火气,就像当年守着瞎儿子的念想,一分一毫,都藏在碾过的面粉里,细得能飘在风里,却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