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周,画里的乌篷船上,船头的汉子撑着篙,舱里的女子探出头,手里举着朵栀子花,两人的笑脸上都沾着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老周把画贴在舱壁上,每天擦船时都要摸一摸,像是在摸秀莲的脸。
民国三十八年,老周撑不动船了,就把船交给了镇上的年轻人。
交接那天,他指着竹篙上的刻痕说:“这道是秀莲上船的日子,这道是她绣完第一幅船帆的日子,这道……是她没来得及看的桃花开得最盛的日子……”
年轻人问:“周大爷,您守着这船这么多年,值吗?”
老周望着远处的芦苇荡,那里水鸟正成双成对地飞,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闪着光:“你看这水,看着软,其实最有记性。
你欠它的,它记着;你念着的,它也记着。
我这船,就是水里的念想,只要船还在,她就还在,陪着我撑每一趟船呢。”
如今,那艘乌篷船还在渡口漂着,成了镇上的老物件。
清明下雨的时候,有人说看见舱里亮着灯,像是有人在绣活;还有人说,听见船头传来山歌,咿咿呀呀的,跟当年老周哼的一个调。
撑船的年轻人说,每次过弯的时候,总觉得有股力在帮着推船,竹篙都省了不少劲——那是秀莲在水里,还像当年一样,陪着她的周大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