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暗格里没动静,只有枚铜钱滚出来,落在他手心里,带着点温热,像是被人攥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王铁蛋来铺子里,看见爹正对着块核桃木出神,木板上的暗格做得精巧,不细看根本现不了。
旁边的柜子框架已经立起来,榫卯连接处严丝合缝,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爹,这活做得比你往常好十倍!”
“你娘帮我看的料。”
王木匠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木屑,“她说,核桃木结实,能存住钱,也能存住念想。”
李老栓来取柜子时,摸着暗格直咂嘴:“王老哥,你这手艺神了!
这暗格做得,跟木头自己长出来的似的!”
他忽然指着柜门上的雕花,“这朵石榴花,跟当年秀兰妹子给我媳妇绣的帕子上的花样一模一样!”
王木匠这才注意到,柜门上不知何时多了朵石榴花雕花,花瓣层层叠叠,还刻着几粒石榴籽,是秀兰最爱的“多子多福”
纹样。
从那以后,王木匠的木匠铺出了名。
有人说,夜里路过铺子,能看见窗纸上有两个影子,一个拉锯,一个弹线,木屑飞起来,像撒了把星星。
王木匠后来把手艺教给了王铁蛋,逼着他学秀兰的“细锯法”
和“暗格术”
,说这是你娘留下的吃饭本事。
铁蛋学了五年才出师,做的榫卯跟秀兰当年画的图样分毫不差,只是他总说,刨木头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刨子歪了,就会听见“沙沙”
的锯声,像是在提醒他。
那年冬天,王木匠在铺子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手里攥着块没做完的榫头,卯眼里还嵌着点松烟墨,像是秀兰帮他点的记号。
王铁蛋没关铺子,只是在墙上挂了块桦木板,上面贴着秀兰当年的画样。
每年处暑,他都会做个带暗格的小匣子,放在爹的灵位前,匣子里总放着几枚铜钱,像是在替娘继续存着压岁钱。
黑土地上的风,年复一年地吹过靠山屯,带着木头的清香,也带着。
那些藏在榫卯里的情意,终究在某个秋夜,化作严丝合缝的木结,嵌在时光里,坚固得能抵过岁月侵蚀,也温暖得能裹住绵长思念。
而老木匠铺的故事,就像那对咬合的榫卯,在岁月里越嵌越紧,实在得能撑起烟火日子,也深情得能跨越生死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