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老道说的,找到东南角,用手刨了个坑,把包袱放进去,包袱尖儿冲着自家方向,然后飞快地埋上土。
整个过程,他大气不敢出,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埋完,他“咚咚咚”
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了泥都顾不上,爬起来就走。
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又像是风吹树叶,他死死记着老道的话,梗着脖子,愣是没回头。
一路小跑回到家,推开屋门,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就在他踏进门槛的刹那,炕上一直昏迷的老太太,喉咙里“咯”
地一声,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虽然浑浊,却有了点活气儿。
没过三天,老太太能颤巍巍地喝下几口米汤了。
又过了半个月,能靠着被垛坐起来了。
到了秋天,居然又能拄着拐棍在院子里慢慢溜达了!
屯子里的人都说是老太太命不该绝,孝心感动了天地,借来了寿。
可这,终究跟自个儿的不一样。
老太太后来又活了整整十年,可这十年,她身子再没以前硬朗,总是病恹恹的,眼神也常常直,望着空处,不知道在想啥。
她不再纳鞋底,只是整天坐在炕上,摩挲着那件当包袱皮用过的旧汗褟儿。
李家大儿子后来心里总犯嘀咕:这寿,到底是咋借来的?从哪儿借的?是姥娘家的先人匀出来的?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
弄来的?这债,将来要不要还?又由谁来还?
这些问题,像根看不见的刺,扎在他心里。
他不敢问老娘,更不敢跟外人说。
只有每年去姥娘家上坟时,他总会比别人多磕几个头,多烧几为香,心里默念着些自己也听不清的话。
这“借”
来的十年,成了老李家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是压在李家人心头,一块不能言说的、沉甸甸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