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道,“皇上,臣有狂悖之语,皇上可愿一听?”
这也就是高拱了,换了别人,要么没这个胆子说,要么皇帝没这个忍耐度。
“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若真是如此,历朝历代,乃至我大明,都无法完全杜绝土地兼并?又怎会是千年田八百主?”
高拱诚挚道,“皇上,秦六合一统,弃分封改郡县,今时看来无比正确,可在当时呢?世官,世爵,还有府兵制……何以更为忠心?正是因为享受到了‘公器私有’带来的利益。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益永远是第一驱动力!
……”
高拱滔滔不绝。
朱载坖脸都黑了。
虽然他也很心动,虽然他也明白这样做能带来不小的创收,可他没办法接受。
“朕只问你,如此朝廷体面何在?”
高拱恭声道:“皇上说的是,朝廷体面不能不顾,臣也不是主张出售公器,只是以折中的方式……这就好比地主,地主的田也是要交税的,可地主的田也可以租出去,包括最底层的农户……田是国家的,也是个人的,铁路……亦可如此。”
朱载坖有些听明白了,神色缓和了许多,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朝廷还是要收税的,就好比耕地,朝廷只取田地收成的极小一部分,更多的收成归耕作者所有?”
“圣明无过皇上。”高拱松了口气,干笑道,“打个不甚恰当的比喻——朝廷自己出资修建的铁路相当于皇庄,民间出资修建的铁路相当于民田。”
这个比喻更通俗易懂,朱载坖彻底搞清楚了高拱的用意,不过,却还是犹豫……
“呵呵,不过城外千余亩良田,你们这些人,总要有事儿没事儿提一嘴。”
“……臣言语无状,请皇上恕罪。”
“呼……这件事朕要好好考虑一下。”
高拱恭声称是,想了想,又道:“皇上,江南最是富庶,臣以为推行继承者税,可以用借助大明月报。”
“这一来呢,张太岳就在那边,于他而言也就是捎带手的事;这二来呢,仇富是百姓的普遍心理,这种‘热闹’自是喜闻乐见;这三来呢,商绅、地主……这些富绅大多都是官绅,要么本人做官,要么家族有人做官,民间舆情一起,这些人也就不太敢公然反对了。”
高拱干笑道:“官场之上,没人不爱惜羽毛,没人不在意个人名声。”
朱载坖含笑颔首:“嗯,先生此计甚妙,朕稍后会传旨张居正,令他督办此事。”
“皇上圣明。”
……
大高玄殿。
朱厚熜与黄锦忆往昔,主仆二人正得趣儿呢,瞅见朱载坖到来,不由大感扫兴。
“这是又遇上什么事了?”朱厚熜语气充满无奈。
黄锦则是行了个礼,知趣儿地退了出去。
朱载坖也见了个礼,接着,将高拱的谏策,一五一十是与了父皇……
朱厚熜蹙眉沉思。
许久,
“先不急,铁路开通之后,先收上两年税,对铁路的收支了如指掌,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再做打算!”
朱载坖讶然道:“父皇,您……不反对吗?”
朱厚熜哑然失笑:“高拱这一计策,直白来说就是借鸡生蛋,无本的买卖干嘛不做?至于你的顾虑……其实从来都不存在!”
“不存在?”
“是啊……不存在。”朱厚熜叹道,“皇帝坐拥天下不存在,皇帝予取予夺亦不存在,天下从不是皇帝一人的天下……所以啊,皇帝的包袱不要那么重,别觉得这样跌份儿。真要说……薅李家羊毛就不跌份儿了?”
顿了顿,“而且这也不是公器私有,投资的一方得到相应的回报之后,鸡也好,蛋也好,就全是朝廷的了。”
朱厚熜轻笑道:“不要这么拧巴,要是这样算出售公器,那运河南来北往的商船怎么算?算不算朝廷把运河这个公器,出售给了商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