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的剧痛,艰难地俯下身,将耳朵贴近李琰的唇边。
李琰用尽残存的力气,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地吐出几个字:
“…笔…朱笔…朕…口述…婉儿…代书…诏…诏命…”
声音虽微,却如同惊雷在重臣们耳边炸响!皇帝竟要在此时…口述诏书!由上官婉儿代笔!
婉儿浑身一震!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但更多的是被赋予重任的决绝!她猛地抬头,看向高力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高公公!备朱笔!黄绫!快——!”
高力士没有丝毫犹豫,连滚爬爬地冲向御案,颤抖着铺开一张明黄色的御用绫锦,研好朱砂墨,将一支特制的细杆朱笔,极其郑重地双手捧到婉儿面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殿内死寂,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和李琰微弱艰难的呼吸声。
婉儿用左手,极其艰难却无比稳定地,握住了那支沉甸甸的朱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笔尖饱蘸浓稠如血的朱砂墨。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望向李琰。
李琰的目光与她对视,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
“诏…曰…”
“…逆胡安禄山…背恩反噬…荼毒生灵…罪…罪不容诛…”
“…今…河东告急…潼关…危殆…”
“…举国…震动…”
“…着…上官婉儿…代朕…行批朱之权…总揽…军国机要…”
“…中枢各部…地方州府…禁军诸卫…皆…听其节制…”
“…举关中…及畿辅…所有…人力物力…”
“…征发…府兵!健儿!民夫!”
“…加固…京畿城防…深沟高垒…”
“…于…灞上…蓝田…子午谷…诸要隘…构筑…防线…”
“…囤积…粮秣!军械!火油!”
“…命…潼关守将…封常清…”
“…死守…潼关…寸土…不得失!”
“…与…京畿防线…互为犄角…”
“…凡…有敢言弃守…动摇军心者…”
“…斩——!”
“…凡…有玩忽职守…贻误军机者…”
“…斩——!”
“…凡…有通敌资敌…心怀异志者…”
“…诛九族——!”
“…此…存亡之秋…”
“…举国…上下…”
“…当…同心戮力…”
“…共御…国难!”
“…与潼关…共存亡——!”
“…钦此——!”
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李琰的生命力!当他艰难吐出最后一个“此”字时,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嘴角!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婉儿手中的朱笔,充满了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托付!
婉儿眼中泪水汹涌而出,但她握笔的手,却稳如磐石!她饱蘸朱砂,在那明黄的绫锦上,以左手,极其艰难却无比清晰地,一笔一划,写下了这字字千钧、力透纸背的血色诏命!每一个朱红的字,都仿佛用她和陛下的心血写成!
最后一笔落下!
“啪嗒!”
朱笔从婉儿颤抖的左手中滑落,掉在御榻边,溅起几滴如血的朱砂。
婉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几乎软倒,被旁边的高力士眼疾手快扶住。
“陛下…诏书…成了…”婉儿虚弱地看向李琰,泪水模糊了视线。
李琰看着那卷被高力士高高捧起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朱砂气息的明黄诏书,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如释重负的弧度。随即,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他脸上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只剩下深沉的疲惫。
“陛下——!”众人惊呼。
上官婉儿强撑着站稳,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推开高力士的搀扶,挺直了那纤细却仿佛承载了山岳重量的脊梁。她看向殿内所有目瞪口呆、神情各异的重臣和将领,目光清澈、冰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寒潭映月般的威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