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走到阿史那敏身边,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两具白毡包裹的躯体,又深深凝视着阿史那敏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老萨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苍老而嘶哑、却带着穿透灵魂力量的嗓音,开始吟唱起古老的招魂安灵曲。低沉、悲怆、悠远的旋律,伴随着神鼓有节奏的敲击,在空旷的圣山下回荡,仿佛要将亡者的英魂接引回长生天的怀抱,又像是唤醒沉睡大地的战歌。
曲调渐歇,鼓声停息。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圣山敖包。
老萨满缓缓放下神鼓,枯槁的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珊瑚的、象征萨满传承的古老银刀。她走到阿史那敏面前,将银刀郑重地交到少女冰冷的手中。
阿史那敏双手接过银刀,冰冷的刀柄仿佛与她掌心的温度融为一体。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磨延啜的遗体旁。目光落在白毡覆盖的轮廓上,仿佛穿透了毡毯,看到了父汗那威严而慈爱的面容。
“父汗…”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屏息凝神的族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您…回家了…回到了长生天庇佑的草原…回到了拔野古的圣山之下…”
她停顿了一下,猛地仰起头,望向那铅灰色的、仿佛要压垮大地的苍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喊:
“可是!您的血!巴图叔叔的血!还留在那肮脏的黄土上!还留在吐蕃豺狼和长安唐狗的刀锋上——!”
“长生天在上!拔野古列祖列宗英灵为证——!”
阿史那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孤狼的长啸,充满了撕裂一切的悲痛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此仇!不共戴天——!”
“此恨!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亦难洗刷——!!!”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阿史那敏猛地举起了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银刀!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狠狠划向自己光洁的左脸颊!
“嗤——!”
皮肉被割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颧骨斜斜划至下颌!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红河,染红了她苍白的脸颊,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冰冷的冻土上!
剧痛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血色的映衬下,燃烧着比地狱烈焰还要炽热、还要疯狂的仇恨光芒!
她任由鲜血流淌,再次举起银刀,刀尖指向西方吐蕃的方向,又狠狠指向东南长安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血泊中淬炼出的冰锥:
“吐蕃…论莽罗支…!”
“长安…李唐…李琰——!”
“我!阿史那敏!以血!以魂!立此血誓——!”
“今生今世!穷尽碧落黄泉!踏破千山万水!”
“必以尔等之血!祭奠我父汗!祭奠我巴图叔!祭奠我拔野古所有屈死的英魂——!”
“血债——”
“必以——百倍血偿——!!!”
少女凄厉决绝的血誓,混合着脸上的鲜血,在圣山凛冽的寒风中凝固成最悲壮的图腾!所有拔野古族人,无论老幼,都被这惨烈的一幕彻底点燃!压抑的悲泣瞬间化为冲天的怒吼!
“报仇——!”
“血债血偿——!”
“踏平吐蕃!杀进长安——!”
复仇的咆哮如同滚滚惊雷,在广袤的草原上疯狂回荡!拔野古这头受伤的孤狼,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草原的风暴,已然成型!
范阳·节度使府邸·密室
夜宴的喧嚣早已散去,奢靡的厅堂只剩下杯盘狼藉和凝固的脂粉香气。而在府邸深处,一间墙壁厚达尺余、门户皆以精铁加固的密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烛火通明,将墙上悬挂的巨幅《河北道山河舆图》照得纤毫毕现。地图上,代表叛军的猩红箭头,如同狰狞的血爪,从范阳狠狠刺出,一路向西,已经吞噬了榆次,正凶猛地扑向代表着太原的那个醒目标记!
安禄山庞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