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押解而出的抚恤金银。
都代表着那一场场的战役,有多么的可怖。
国家的倾覆,只在旦夕。
陈望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平剿流寇,不仅仅是击败建奴。
而是……
再造玄黄。
“我明白了……”
再睁开眼时,朱聿键眼眸之后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迷茫已然消散殆尽,重归清澈与明亮,
“我明白了。”
陈望脸上的风霜,陈望鬓角的白发,陈望眼眸之中的疲惫,都被朱聿键尽收于眼底。
天下。
这片土地,已经在僵化与沉疴中沉寂得太久了。
天下。
这方山河,已经在固有的轨迹上平静得太久了。
天下。
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改变。
也到了不得不破而后立的时候。
而他,朱聿键,并非是那个能够真正改变天下的人。
他是皇帝。
但是,却是大明的皇帝。
大明的皇帝。
除了太祖与成组之外。
早就没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也没有可以改变天下的能力。
大明的皇帝想要推行任何政令,都会在文官集团那看似恭敬、实则坚韧的无形之网中,受到无尽的制衡与掣肘。
任何意图改革的举措,在经历朝堂不断的消磨,地方不断的抵抗,胥吏不断的曲解之后,传到民间时,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甚至与初衷背道而驰。
从上至下的改变,在如今根系早已腐烂、躯干早已被蛀空的大明,已经注定无法成功。
大明的朝堂,早就被那些固守利益、庸碌无为的腐儒和既得利益者渗透得百孔千疮,结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铁壁。
就算是出了一位雄才大略,天命加身,英明神武的雄主,强行扭转一时的颓势。
但是一位雄主,终究只是能够兴复一世,却难以兴复万世。
如果不改变国家的根基。
终究会迎来人亡政息的那一刻。
一切将会迅速地滑回原有的轨道,甚至崩塌得更加彻底。
终究会重新回到天启、崇祯年间的孱弱。
当胡人的胡笳之声再度凄厉地在神州大地上空呜咽响起之时。
当易子而食、白骨蔽野的人间惨剧再度于大江南北血腥上演之时。
大明。
终究会彻底地消亡,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
而与之一同被埋葬的。
还有属于华夏的天命。
当关外部族的铁蹄,再一次无情地踏破山河,占据了整个华夏故土之后。
他们会敏锐地吸取元朝统治中国近百年的深刻教训。
他们会比元朝做得更加周密,他们会比元朝做得更为彻底,他们会用更精巧的手段来磨灭文明的印记,用更持久的方式来禁锢思想的光芒。
到了那个时候。
华夏。
还真的,会是华夏吗
昔日发生在华夏的旧事将会重演。
发生在洪武年间南北对立的旧事,在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
北国仅仅失去数百年,北人始不知何谓华夏,以为南人皆为外族。
“诚如你所言。”
朱聿键的声音颤抖,他深吸一口气。
“天下,是时候要做出改变了……也应当做出改变。”
朱聿键看到了陈望的眸光之中的愤怒。
他看着陈望宽阔的肩膀,凝视着陈望蟒衣之上伤痕累累的罩甲。
陈望从一介家丁,成为如今掌控着整个天下权柄的燕国公。
这一路走来,期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所需要的坚韧与牺牲,实在是太多了,也太重了。
但是陈望,还是走到了他的近前。
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人。
他还带着数以十万计的百战精兵。
带着想要改天换地的决心。
“我有一种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