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罕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锁定在卫星电话那块已经黯淡下去的屏幕上,那行简短却重若千钧的匿名警告——
“小心你身边的人”
,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诅咒,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出深刻的印记。
他就这样维持着僵立的姿势,在使馆顶层平台微凉的晨风中,足足静止了半分钟,直到屏幕因时自动熄灭,彻底陷入黑暗,才仿佛从一场短暂的梦魇中惊醒。
他缓缓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将那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通讯器收回战术背心内侧那个最隐蔽、也最触手可及的专用口袋里。
然后才转过身,面向如同影子般静立在一旁的夜枭,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去准备一辆车,要最不起眼、本地最常见的那种。
我要立刻去见一个人。”
“现在?”
夜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多功能军用手表,表盘上幽蓝色的冷光指针清晰地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凌晨四点十七分,他微微蹙眉,“头儿,离天亮满打满算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了。
这个时间点…”
“正是最好的时候。”
岩罕打断了他,他的目光越过使馆的围墙,投向远处城市天际线与高原夜空交接之处,那里,最深沉的黑暗正在与即将到来的黎明进行着最后的搏斗,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般的熹微之光。
“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精神最为疲惫、警惕性最为松懈、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刻。
也是老鼠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楼梯口就探出了张建国那颗留着板寸、头如同钢针般根根竖立的脑袋。
他脸上还带着刚才检查装备时蹭上的些许油污:“老岩!
弟兄们的家伙事儿都拾掇利索了,弹药也补齐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咱们啥时候开拔?”
“计划不变,天亮准时出。”
岩罕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楼梯口走去,作战靴踩在水泥地面上出沉稳的“嗒、嗒”
声,“老张,你来得正好,别闲着了,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张建国三两步跟上岩罕,与他并肩走下楼梯,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混不吝却又精明的神色。
“医院。”
岩罕的回答简短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刘玉应该已经做完初步的医疗检查和心理评估了,有些关键性的问题,我必须赶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当面、亲自向她问清楚。”
张建国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就去医院?这深更半夜的?不是说好了让那姑娘先好好休息,缓一缓劲儿吗?她刚经历了那么一遭,魂儿估计还没完全归位呢!”
“没时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正在急关闭。”
岩罕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推开使馆侧门,凌晨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而我的直觉很少出错——对方绝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他们很快,甚至可能就在下一刻,就会动下一轮更加猛烈、更加不择手段的行动。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掌握主动权。”
位于亚的斯亚贝巴市郊的埃塞俄比亚军方总医院,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里,显得格外寂静和肃穆。
特护病房所在的独立区域更是戒备森严,走廊入口处,两名穿着埃塞陆军数码迷彩、手持装着瞄准镜的galil突击步枪的特种部队士兵。
如同两尊门神般一左一右伫立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见到岩罕和张建国出示了中国大使馆的特许通行证以及埃塞军方联合指挥部签的临时许可文件后,两名士兵立刻“啪”
地一个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持枪礼,然后侧身让开了通道。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