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指蜀汉,还是他心中那个逐渐模糊的“曹魏”?
最初的日子,夏侯霸过得并不安稳。蜀汉朝堂上,有人猜忌他“诈降”,有人讥讽他“背主求荣”,就连曾经的死对头姜维,也在第一次会面时,毫不掩饰地问:“公今弃魏投蜀,可知陇西父老如何骂你?”
夏侯霸盯着姜维腰间的佩剑,忽然笑了:“当年你父亲姜冏为曹魏战死疆场,你却为蜀汉效力,又该如何自处?”
这句话,让姜维瞬间沉默——两个背负着家族血债的人,在异国他乡,竟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共情。
真正让夏侯霸融入蜀汉的,是延熙十八年(255年)的洮西之战。
这一年,曹魏发生内乱,司马师病逝,姜维趁机率大军北伐。
夏侯霸主动请命担任前锋,他太熟悉雍凉的地形了——哪里有埋伏,哪里适合伏击,甚至连曹魏军队的作息规律,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当大军行至洮水河畔,他敏锐地发现,曹魏雍州刺史王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将主力屯驻在平坦的洮西平原,却忽视了背后的董亭山。
“当年我父亲在定军山,就是因分兵守险而遭突袭。”
夏侯霸指着地图对姜维说,“今日,我要让王经重蹈覆辙。”
他亲率五千轻骑,连夜绕到董亭山,借着月光砍断山上的树木,堆成鹿砦。
次日清晨,当王经率军来攻时,只见满山都是“夏侯”旗号,喊杀声中,滚木礌石如暴雨般落下——这一仗,蜀军斩杀魏军数万人,洮水为之断流,是蜀汉自诸葛亮北伐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当捷报传到成都,刘禅特意派人送来御酒,酒坛上刻着八个字:“国舅破敌,雪恨有期。”
那一刻,夏侯霸望着手中的酒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为报父仇的复仇者,而是真正成为了蜀汉的“车骑将军”。
他开始主动研究蜀军的战术,将曹魏的屯田制改良后推荐给姜维,甚至在闲暇时,教刘禅的儿子们练习北方的骑射——那个曾经视蜀汉为仇敌的人,终究在岁月的冲刷下,与这片土地产生了难以割舍的联结。
景耀五年(262年),夏侯霸已是七十四岁的老人。
这一年,姜维第九次北伐失败,蜀汉国力日衰,朝堂上“降魏”之声渐起。
某夜,他独自坐在“思汉井”旁,望着水中倒映的月亮,忽然想起长安的老宅——那里的槐树,应该又开花了吧?
这些年,他偶尔会收到曹魏旧部的密信,得知表弟夏侯玄早已被司马懿诛杀,侄子夏侯庄娶了司马懿的侄女,夏侯家族早已在曹魏朝堂失去了立足之地。
“或许,我才是夏侯家最后的‘叛逆’。”他苦笑着摸了摸腰间的蜀制佩刀,这把刀陪他征战了蜀汉的十三年,刀鞘上的蜀绣,早已磨得发白。
景耀六年(263年),钟会、邓艾伐蜀的消息传来时,夏侯霸正在沓中养病。
他强撑着病体去见姜维,说出了人生最后一个预言:“钟会此人性情诡谲,虽为曹魏将领,却暗藏不臣之心,若入蜀地,必生大乱。”
可惜,此时的蜀汉君臣早已乱作一团,无人在意这位老将的忠告。
当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时,夏侯霸望着城南的方向,忽然想起当年自己穿越阴平道的情景——同样的天险,不同的是,当年他是逃亡者,如今,他是守护者。
他终究没能等到蜀汉的结局。
据《华阳国志》记载,夏侯霸病逝于成都,时年七十五岁。
临终前,他让人将自己的佩刀葬在定军山脚下,离父亲夏侯渊的墓冢不远不近的位置——仿佛这样,便能在另一个世界,向父亲解释这充满矛盾的一生:他曾为曹魏而战,也曾为蜀汉而战;他报了父仇,却也背叛了家族;他在异乡找到了归宿,却也永远成了故乡的过客。
夏侯霸的一生,如同三国乱世的一个缩影:他是将门之后,却背负着杀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