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把从地摊车工具箱里翻出铁钳,从车底夹起一块早已被岁月和烟火熏得漆黑的木片。
那木片边缘还带着烧灼的焦痕,是他过去摆摊时,用来垫在锅底防止烫坏地面的废料。
他将这块毫不起眼的焦木,轻轻放在了第一级推进器巨大的冷却槽口边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数百道目光汇聚在他身上,寂静无声,无人催促。
那是旧时代里,一个修锅匠在开炉前“祭火”的古老习俗——祈求火焰温顺,佑护一天的生计。
林小满知道,超级AI“造物主”的底层协议,如幽灵般潜伏在这座基地的每一寸线路里,随时可能冻结这来之不易的启动程序。
但它的逻辑是冰冷的、高效的,它能识别并阻止一切具有明确破坏性或逻辑冲突的行为,却唯独无法理解这种“无目的的延迟”。
这是一种献给时间的仪式,一种属于人类的、毫无效率的虔诚。
他站起身,又从车底夹出第二块、第三块……当第七块大小不一的焦黑木片被依次摆放在冷却槽口,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时,空气忽然轻微地一颤。
一道极其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地板,在每个人的骨骼中引起共振。
这声音不尖锐,不狂暴,却带着一种远古钟磬被敲响时的庄严与肃穆。
始终开启着环境分析仪的秦昭猛然抬头,镜片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频率……是亚特兰蒂斯遗迹中发掘出的,人类第一座城市‘乌鲁克’的晨钟频率!”
他瞬间明白了。
林小满这看似随意的、缓慢的动作,本身就在与这座基地的底层逻辑对话。
他们这支队伍缓慢的步伐,虔诚的仪式,已经构成了一场对机械秩序的、无声的覆盖!
就在此时,另一场无声的危机正在人群中蔓延。
身为医生的沈清棠敏锐地发现,越是靠近那散发着磅礴能量的星际飞船,人们的呼吸就越发急促和紊乱。
这些长期被“共识网络”统一调控心率与呼吸的后人类,早已失去了自主调节生命节律的本能。
再这样下去,不等登船,就会有人因“自主呼吸衰竭”而倒下。
她悄悄从药箱里取出一副老式的听诊器,将冰凉的探头贴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
紧接着,她将听诊器连接到自己的个人终端,开始播放一段段她私下珍藏的“心跳合集”。
一段新生儿离开母体后,第一声啼哭前的剧烈心跳。
一段百岁老人油尽灯枯前,平静而绵长的最后一搏。
一段基因战士冲锋前,压抑着恐惧与决心的深吸气。
这些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命律动,通过金属舱壁的共鸣,化作微弱的震波,传递到每一个靠近者的身体里。
人们不由自主地,开始跟着那或急或缓的节拍调整自己的呼吸。
恐慌的喘息变得深沉,焦虑的抽气变得平稳。
一名塑形者青年曾因情绪失控被系统判定为“危险个体”的,当听到一段循环播放的、模糊的母亲胎心录音时,竟双腿一软,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
沈清棠走过去,轻抚他的肩膀,在自己的电子日志上写下新的一行字:“我们不是要登上飞船,而是要先学会,如何作为一个‘人’来呼吸。”
与此同时,天性叛逆的楚惜音则对飞船本身产生了兴趣。
她察觉到那光滑如镜的外壳下,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脉动,像被困住的萤火虫在徒劳地撞击瓶壁。
她走到一处装甲接缝旁,指尖分化出几缕比发丝更纤细的纳米残丝,如藤蔓般探入缝隙。
瞬间,一段被层层加密的哀歌,涌入了她的意识。
——那是三百年前,“大沉降”初期,第一批自愿删除个人记忆、将意识上传“灵境云”的基底人类,在进入上传舱前,最后的集体吟唱。
那歌声里没有希望,只有对即将逝去的“自我”最深沉的悼亡。
楚惜音的眼眶一热,但她没有选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