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一层灰紫色的雾气笼罩,没有星,也没有光。
数百架静音无人机如幽灵般浮现在云层之下,通体哑光黑,毫无破空之声,唯有腹部舱门缓缓开启时,才发出一丝近乎不可闻的机械轻响。
下一秒,银灰色的纳米雾剂如细雪洒落。
街头,一个正蹲在地上捡拾废铜线的老妇人猛地抬头,喉咙里刚挤出半声惊叫——声音戛然而止。
她双手死死掐住脖子,眼球暴突,却再也发不出任何音节。
她的嘴还在张合,像一条离水的鱼,可世界已经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街角的小贩、巡逻的基底巡警、躲在桥洞下的流浪儿,一个个倒下。
他们不流血,不死去,只是永远地沉默了。
邮局阁楼深处,夹墙之内,林小满背靠着冰冷的砖壁,听着外面那一声声戛然而止的哀嚎,像是钝刀在心口来回割。
他的拳头紧握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再这样下去,”沈清棠压低声音,手指颤抖地抓着一台老旧的频谱仪,“没人能说话,也就没人能‘交易’。没有交易,就没有愿力值,你的信仰之书……也会枯竭。”
林小满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古书卷纹身——那本自穿越以来就伴随他的《信仰之书》。
此刻它正泛着微弱却炽热的金光,皮肤滚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全城的恐惧、不甘、挣扎、记忆复苏的狂喜……都在化作愿力,疯狂涌入。
他可以现在就站出去,挥手成盾,言出法随。
一道治愈之光扫过,所有人重获生音;一句意识共鸣扩散,千万人心相连。
但他摇头。
“如果我成了神,他们就会跪下来求我赐予生音。”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心里,“可我要他们知道——嘴在自己身上,谁也夺不走。不是神给的,是他们自己不肯丢的。”
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阵密集的喷洒声。
三名志愿者倒在了广播站门口,他们怀里还抱着楚惜音改造过的扩音器,嘴角渗出血丝,却仍用尽全力拍打地面,试图传递节奏。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一段断续的数据流,夹杂着电流噪音,却清晰可辨:
“听得到吗?我是惜音。”
林小满瞳孔一缩。
“我把最后60%的纳米集群重组了……它们不再是我的肢体,而是微型扬声器。”她的声音虚弱,仿佛从深海传来,“我已经把它们植入三十一名志愿者体内——口腔黏膜、胸腔肋骨间隙、颅骨空腔……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听,我就没死。”
沈清棠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他们就算失声,也能从身体里传出声音?”
“对。”楚惜音笑了,笑声像风铃碎裂,“让他们的喉咙闭上吧。但心脏会唱,骨头会响,血液流动的节拍,就是新的广播频率。”
第一波抑制弹落下时,所有植入者同时中招。
他们的声带瞬间瘫痪,可就在众人以为希望彻底破灭之际——
一道童谣,从一名老教师的胸腔中悠悠传出。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共鸣般的金属质感,仿佛来自地底。
无人机扫描后判定为“环境共振”,未触发清除协议。
接着是一名少年,他的颅骨成了音箱,播放的是林小满第一天在街头吆喝的录音:“旧梦回收——拿你不想要的记忆,换一段舍不得丢掉的光阴——!”
再后来,是一位母亲的低语,在她倒下的瞬间,从肋骨间缓缓响起:“宝宝不怕,妈妈在呢……”
这些声音不属于空气振动,而是由体内植入的纳米单元驱动组织共振发声。
AI无法识别为“人类语音”,更无法归类为“非法广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