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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竟是父皇一手安排的悲剧。

    “父皇”她仰起头,痛楚的惊叫,沉痛的回声,在雪地里回响了一遍又一遍卧桑不要铁勒攻下北武国的原因,在今日,她终于明白。

    ***

    所谓的秘密,不过是母后心上的一段记忆。

    回溯的时光河川开始流动,回到铁勒尚未来到人世的从前。

    继承天朝大统十六年来,竭力繁荣国内并稳定朝政的世宗,将自己的天下打理得富饶民强,但在对外的武功方面,除了持续对外扩张版图外,世宗并无特别轰轰烈烈的作为,因此,世宗极渴望能在史上留下一笔辉煌的功业,而后,或许千古不垂,或许万世称颂。

    极目天下,连年征战的西戎小柄不足为敌,南夷与西蛮,下过是摆不上台面的两支蛮族,北方各族则尽纳与天朝齐名的北武王麾下,那名初接国祚,即将北武国文治武功推至极盛的北武王,令世宗有如芒刺在背。

    那年盛夏,北方天候异常炎热,导致北方大量溶雪,北武国国内处处水患成灾。

    懊是拔去这根芒刺的时候了。

    当北武王广向旗下各支族纳粮赈灾时,世宗亲赴北狄,携来了大量赈援,北武王虽有疑于他,但因国内灾情告急,也只能接受天朝这份善意。随着世宗在北武国境内处处释出善意的救灾表现,北武王渐渐撤去了心房,对世宗仁德感佩于心之余,进一步与天朝缔约结盟,誓言边疆撤防,永结同好,共享太平。

    但这份和平维持得并不久。

    同年初冬,世宗破盟毁誓,无预兆地率天朝大军御驾亲征北武国,因天灾元气大伤正待回复的北武国,对此变措手不及,为时已晚地想巩固已撤防的边境,却遭天朝大军一举击破,眼看大军即将兵临北武王城。

    在那时,北武王后宫中有位深受北武王宠爱的妃子,自世宗上回携援来到北武国时,便已疯狂地爱上世宗,当天朝大军攻陷北武王城时,没与后宫嫔妃一块随北武王自王城撤逃的她,不惜拋弃一切,投入多情的世宗怀中,而世宗也将她视为与北武王交战外的另一场胜利,将她带回天朝大明宫,并策封为北妃。

    北妃所得到的珍宠很短暂,她美丽的梦境,只到铁勒出生为止。

    听闻铁勒来到人世的消息,喜获麟儿的世宗先是策封北妃为西内娘娘,再大肆摆宴大明宫,那夜,世宗满心欢快地亲自前来大明宫的榻前探视,但就在乍见襁褓中的铁勒时,他的笑意自唇角隐去。

    睡梦中的那张小小面孔,怎么看,也不像他。

    面对那张轮廓面孔都不与他肖似的世宗,虽然心中有所犹疑,可又无法确定,于是他背着西内娘娘,暗地里召来太医与亲近西内娘娘的宫女太监,反复推算着西内娘娘受孕与怀龙子的日数,再怎么算,都在在显示了,铁勒确是他的亲骨肉。

    可是世宗就是无法驱逐心头那只名唤怀疑的暗鬼。

    渐渐的,世宗变得鲜少出入大明宫,也没再去看过铁勒,次年,世宗新纳了来自遥远南方的绝世美人南内娘娘,并为新宠的南内娘娘在南方盖了座幽兰宫,每至天寒,必带南内娘娘南下避冬,而遭冷落的西内娘娘,则独自一人守在大明宫中,日日夜夜活在铁勒的身世有朝一日将会暴露的阴影里。

    她不敢告诉世宗,他眼里所藏着的怀疑,是对的。

    她是在来到大明宫后才察觉自己有孕的,蓝田种玉者,并不是她所深爱的世宗,为此,她曾想过打掉北武王的遗祸,但在群妃并起美人环伺的后宫中,她这名初来乍到的新妃毫无地位可言,急于巩固自己地位的她,必须趁着皇后扶育年幼的太子,而她正值得宠的这个当头,为世宗诞下龙子,好在后宫中争得一席之地,于是,她选择留下了铁勒。

    只是铁勒诞生的日期,再怎么算都会启人疑窦,为了瞒天过海,她自北武带来的两名侍女,日日喂她服食缓胎之葯,眼看临盆之日将近,她仍是不放弃拖延日子,直至临盆时限已过,只差数日就到达安全的日期,她依然不愿诞下铁勒,苦苦一味拖延得几乎丧命,最终,她总算是在她所要的日子裹临盆产子。

    时光之河停止溯游,关于西内娘娘诞子的记忆停在遥远的从前,铁勒张开双眼,来到河中顺川而下。

    时光推至他七岁时,在他被父皇送去北狄前的那个冬夜。

    将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并不是母后,因为母后即使是作梦,也不会将这极力想隐瞒的秘密说出口。然而在母后身旁,那两名伴随着母后的侍女,不忍见他因受世宗冷落,故而有想回故国念头的母后长年累月苛待,在那夜,当他因即将被送去北狄,独自一人躲在寝殿一角哭泣时,她们将他拉去了四下无人的暗处,在他耳边字字道出众人所不知的秘密。

    铁勒的泪水凝滞在脸上,他不信,纵使她们说得再怎么真,他还是不信,只想当这是一场噩梦,但在次日清晨,他发现两名侍女,一人毒发陈尸在殿内、一人不知所踪,而命人前来清理殿内的母后,她脸上那神秘的笑意,令他下寒而栗之时,他明白了自幼以来母后待他的种种所为何来,也了解了冒死告知他的两名侍女,因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自那日起,他遗忘了该怎么落泪。

    嘶啦一声,母后的笑意消逝在川水中,他再度顺水前行,来到已成年的十数年后,那一日,父皇采纳太子卧桑之荐,钦点刺王铁勒派驻北狄边防。

    下了朝后,在寂静无声的翠微宫宫廊上,卧桑一边在他的耳畔低语,一边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

    北武王子。

    铁勒震愕莫名,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这个秘密的。

    卧桑的脸上带着笑,会发现这个秘密,其实并不是偶然。

    原本,他只是为父皇长年待铁勒冷淡如冰的态度有所疑惑,他一直都很想找出原因,但在父皇那边,无论是明问或是暗示,他得不到答案,因此在这回前去北狄巡视时,他刻意腾出时间,在北武国边境寻找一名当年自大明宫私逃而出,而后销声匿迹的侍女,但他没想到,在那名侍女身上耗费了千金哄她开口后,他所得来的答案竟是如此。

    这个消息不能见光,一旦有第二者知情,天朝难保不引发一次动乱,而他一直都想保护的铁勒,将在父皇发觉为西内娘娘所骗为敌育子之后,立即成为父皇的刀下之魂。

    为此,当他走出那间侍女所住的小屋时,他命离萧进屋去,当离萧再次走出小屋时,屋内中人,失去了所有音息。

    回朝后,他刻意点明铁勒派驻北狄,为的就是让铁勒能够一手掌握北狄的情势,如此一来,只要铁勒不兴兵北武国,那么父皇也无法造成铁勒与北武王父子相残的局面;二来,只要铁勒少在朝中,父皇自是减少了能将铁勒远贬或是削权的机会。

    几番对话后,站在廊上的铁勒,听见卧桑在他的耳边开出两个条件。

    “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你必须和我一样守口如瓶。二是,将来你得帮我一个忙。”

    将来?卧桑指的将来到底是什么?他不解。

    水声泼刺泼刺,时光之河再往前流动了些,急急缓缓的水势中,铁勒来到了卧桑弃位前的那一夜。

    翠微宫底,宛如迷宫的地道里,人鱼膏的灯火照亮了卧桑的脸庞。

    “多年前,我为你保守了一个秘密。”卧桑走近他的面前,带笑地一掌拍上他的肩头“现在,我要你还我这份人情。”

    铁勒盯紧他的眼瞳“你要我怎么还?”原来当年他所留的那一手,就是想用在这个时刻。

    “我要你保全我的八个皇弟,包括你。”卧桑倾身靠向他,附耳低声交代。“当我离开中土后,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全都活着。”

    “你”他没想到卧桑竟会把这个责任交托给他。

    “一切,就交给你了。”卧桑朝身后的司棋弹弹指,司棋随即捧来一只包裹着黄巾的木匣交给铁勒。

    卧桑满意地看着捧着木匣的铁勒。匣中,是翠微宫里的那枚传国玉玺,他之所以将它盗来,主要是为了父皇。

    他怕,一旦他不在国中,可能已经知道铁勒身世的父皇,将会对铁勒做些什么,他更伯父皇在病中误择不适任的下一任太子,要是不适任的那名太子在登基后,首先便想对付表面上看来功高震主,可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贪念的铁勒,那怎么办?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传国玉玺一日不在父皇手中,那么无论父皇的选择是谁,在没有获得铁勒的认同前,天朝将不会有下一任天子,谁也都不能对铁勒如何。

    “慢着”手捧着木匣的铁勒,想叫住转身欲走的卧桑。

    卧桑朝他眨眨眼“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卧桑能给他什么机会?

    他从不曾立愿登上天朝天子之座,他要的不是成为天子的机会,他要的是天朝能给他一份亲情。这么多年来,即使他知道他真正的出处,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北武国之人,更没有去见过那个素未谋面的北武王一面,他要的,是有父有母有兄弟的这座天朝,渴望这座天朝,能让他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可是他也明白,只要他身上一日流着北武王的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水声停息,记忆的川水凝止于病重的父皇,于清凉殿宣揭口谕的那夜。

    当跪立在地的他,在殿内亲耳聆听冷天放代父皇所传达的圣谕后,他便知道,他是彻彻底底失去机会了。他失去了最后一丝与父皇成为父子的机会,也失去了与母后成为母子的机会。

    面对百日之内攻陷北武国的这道口谕,铁勒的心摇摆不定。

    他该怎么做?一边是生父,一边是养父。

    他知道,总有一日他必须在暧昧中做出抉择的,可是究竟该如何选择才是对的?是要他否认近三十年来他对天朝的情感?还是否认他血浓于水的出处?或者是,否认他自己的存在?

    低首望着浮映着他面孔的川水,铁勒不知该如何选择,但当川心缓缓浮映出飘荡在大明宫梁上的母尸时,他终于血刀多年来的悲欢,狠心一断。

    他的未来,不在这片天朝的土地上。

    他的未来,在他的掌心里。

    ***

    冰冷的感觉自胸口传来,伴随着丝丝刺痛,恋姬受疼地蹙着眉,挣扎醒来后,甫睁开眼,近在眼前的朦胧人影令她悚然一惊。

    “是我。”铁勒以沉稳的音调安抚她,并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视线较为清晰后,她不解地望着他的面容,顺着他的动作往她的胸口看去,她才明白胸前冰冷的感觉,是他的指尖,而会刺痛,是他正在为她上葯并更换纱布,但在看清她的疑惑时,她也见着了正袒胸接受他照料的自己。

    “别动,你的伤口裂了。”铁勒腾出一掌按住羞窘欲躲的她,以另一手单独完成纱布固定的工程。

    他才收回手,恋姬马上想找衣裳或是被巾遮掩自己,可她找遍了两旁也摸不到半片布料,不希望她乱动再次弄裂伤口的铁勒,只好放弃欣赏眼前的美景,捞来被他塞到她脚边的厚被为她密密盖上。

    “我在哪裹?”整个人藏在被下只露出一张小脸的恋姬,边打量着四属的环境边问。

    “虎踞宫。”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轻轻划过她粉色的面颊。

    虎踞宫?这是什么地方?

    急于求解的水眸移至他的脸上,但他不回答,专注地凝视着她,他那眼神,彷佛不曾见过她似的。

    “怎、怎么了?”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确定地摸摸脸颊。

    铁勒不发一言,将她扶坐起来,坐至她的身旁拥她入怀,埋首至她的发间,紧紧地,将她压进他曾经以为他将永远空虚的胸膛里。

    他离营时,浑身是血的她,紧握着他衣袖的模样他还记在心底,她不会知道,当她伏在疾奔的马背上朝他而来,而后又坠落在雪地时,他有什么感觉。

    他以为,她伤了、死了,再不会爬起来走向他,站在原地的他,碎成一千片,一万片散落一地,那一刻他甚至认为,原本打算与她重新来过的他,又再次失去了机会。

    “答应我,别再乱来”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能把话说出口。

    恋姬在他怀中想动“那时我以为你”“你该对我有点信心的。”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怎会去面对北武王?外头有着左右翼军,里头有着数量庞大的中军,北武王城早就是他的囊中物,与他对峙的北武城兵,所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他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所以也才不要冷天色进来搅局。

    “可是你连动也不动”她哽着嗓,泪光在眼底浮动。“离萧若是没发箭,你是不是就要任人宰割?”他简直就是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他甚至连还击的念头都没有,在她眼中看来,他只是想寻死。

    铁勒无法否认。那时的他,思绪空洞一片,在见着北武王与兵士朝他疾驰而来时,他真的不知道他该有什么动作。

    他很问问那个与他面庞相似的北武王,想拿他怎么办?怎么看待他?那惊讶的表情又代表了什么?是否也把他视为国仇大敌?是否承认他的存在?在他的心底,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说,却又道不出口,于是他选择沉默,在沉默间,他犹豫着该不该动手,他怕只要他一动手,他就将成为一只失足的鸟,再也无处着陆。

    “你分明就可以痹篇那些危险的,你”在他的沉默中,她又是一阵指控。

    “那,我该怎么做?”铁勒的语气很平淡。

    恋姬怔住了。对,他该怎么做?北武王是他的回想起比她先一步倒下的北武王,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她紧张地捉住他“北武王呢?”

    “他已宣布弃降。”在那之后,后卫军围困战术奏效,之前在外头围城的左右翼军也适时地发挥了功用,全面掌握住反被困在城中的北武城兵,不久,他挟北武王命敌军弃降,在负伤的北武王一点头,城兵们纷纷弃械后,他立即派冷天色率所有铁骑大军进驻北武王城,正式拿下北武国。

    恋姬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不,我是说他的伤。”是她命离萧动手的,万一北武王有个不测,那她岂不是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无碍。”他一语淡淡带过“目前人在龙盘宫养伤。”

    她讶异地瞅着他“你的反应就只有这样?”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父子,他怎会这么冷淡?

    “不然呢?”铁勒反倒很好奇,他该对那个陌生人有什么反应才算正确。

    “北武王是你的”她把话说了一半,但又含住话尾,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

    “生父。”

    恋姬没料到他会承认得这么直接,换作他人,恐怕任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何况他的身份还是个皇子、奉命征伐北武国的大军元帅,倘若,他是在最后一刻才察觉他所破的是亲父的家国,那么他定会痛不欲生,可是他没有,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木然,他该不会对这件事老早就已经知情?

    还记得当她知道事实抬首看向他时,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中有怜有悲,他一定是早就知情了,可是他还是奉父皇之命前来攻打北武国,老天,他是怎么说服自己来做这件事的?

    她浑身泛过一阵冷颤“父皇知道这件事吗?”也许,父皇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刻意“知道。”铁勒冷冷轻哼“自父皇的口谕中,便可得知父皇早已知情,不然父皇不会要我在百日之内攻下北武国。”

    多年来,他守秘,卧桑守信,他们两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除了母后外无第四者知情,但他们不知,父皇早已自怀疑中变为笃定。

    案皇的那道口谕,表面上是冲着他来,但暗里,实是为了下一任新帝。他若是不遵旨攻打北武国,那么他将顿失所有,如此一来,下任新帝将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将他逐出朝政;他若是遵旨攻打北武国,那么下任新帝便可坐收他与北武王父子相残之利,两军交战他若胜了,下任新帝正好可以一举除去北武国这个大敌,他若败了,下任新帝就不会再有他可能会篡位夺朝的隐忧。

    案皇的这个如意算盘,怎么拨,都划算。

    此刻的恋姬,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案皇他,怎能这么残忍?丝毫不顾念多年来的父子之情,父皇竟要铁勒座下大军的铁蹄踏平自己的家国并且手刀生父,站在敌我分明的立场来看,父皇的作法固然是对,但这对铁勒而言,太阴险也太过残酷,父皇根本就是存心要逼死铁勒。

    敝不得铁勒在出征北武国之前,不去问问父皇为何苛待他,铁勒早就知道答案了,也早就对父皇死心,他所渴望的父子之情,彻底在那一日梦碎告终。

    “我已软禁了离萧。”铁勒伸手轻抚着她雪白的脸庞,说得很云淡风清。

    她一怔,软禁离萧?他不要离萧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他早已确定并且有自信手底下的铁骑大军,即使知情也无人敢开口置喙,现下在整支大军里,就只有离萧这个外人。

    “你打算怎么做?”会问她,是否代表他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公开这件事?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反问。

    “我”

    她希望铁勒怎么做?

    承认北武王是他的生父?那么他进攻北武国的举动岂不是大逆不道?而这件事若被天朝知晓了,他将会被视为叛臣逐出天朝。若是下承认北武王呢?那他,则一辈子都要欺骗着自己,夜夜难寐。

    铁勒叹口气,伸手揉揉她的发“放心,我并下打算拿这件事当成筹码威胁你或任何人什么。”

    她咬着唇“以前,你为何不说?”

    “说了,让父皇赐我母后白绫一匹吗?还是说了后,眼睁睁的看着天朝掀起朝野政乱,并任东南两内因我齐攻西内众臣,赔上一个西内?或者是让霍鞑与野焰兴兵讨伐我,而我为求自保,不惜与兄弟操戈相向,在大大削弱天朝国力之余,任外敌蛮族乘虚而入大举进犯天朝?”

    恋姬怔怔地望着他。她没想到那么多,也不知他的顾虑有这么深。

    “在我身后,不只是一人而已。”若不是为了身后那些人,当年,卧桑不会阻止他开口,而他也不会一味求全。

    她总算有点了解卧桑所说的羽翼是什么。

    这些年来,铁勒张开了一双足以覆盖天朝的翅膀,在这双他努力撑持张开的翅膀下,西内娘娘稳卧大明宫,卧桑安坐在太子之位上处理国政,天朝外防有了霍鞑和野焰的全心巩固,其它皇子也得以站在庙堂之上或实现理想,或钩心斗角,父皇的晚年也不需汲汲于朝政铁勒提供了每个人在这块土地上一个安歇的角落,天朝若是无他,今日恐将人事全非。

    可是在他尽力为每个人求全之余,他把自己搁在哪儿?卧桑之所以会对他那么重视,是否就是因为卧桑将铁勒所付出的看得太清楚,因而对他太过不舍,所以卧桑才会处处都为了他?

    “那,现在”如今他所隐瞒之事已不再是秘密,他是不是该为自己着想了?

    铁勒早巳决定好了。“父皇母后已殡天,天朝群龙无首,朝政早已分裂,霍鞑和野焰也都为东南两内有动兵的念头,我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

    远处的门扉遭人轻点了两下,冷天色推开门,提醒铁勒时间。

    “王爷。”龙盘宫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他该去见见那个舍身护他,把北武国一票人都吓傻的北武王了。

    铁勒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后,安妥地将恋姬扶躺回榻上。

    “我有事得办,你安分的待在宫内养伤,不许再乱来。”他边叮咛边帮她把厚被盖好。

    她伸手拉住他“你要上哪?”

    他的眼眸灿亮亮的“去拿回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有个一直是真正属于他,而他却从未去取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

    铁勒扬高了唇角“北武太子之位。”

    案皇在拨如意算盘之余,大概没料想到,接招的他,也有他的算盘在拨。

    他刻意不用整支铁骑大军的兵力来对付北武国,主要目的并不是想保留铁骑大军的兵力,而是他想减少铁骑大军对北武国所造成的损伤,他要在北武国国力并未尽墨之前拿下它,此次出征北武国,为的不是父皇,是他自己,他要将北武国纳为已有。

    恋姬在听白了他的话后,忙想留住他的脚步。

    “二哥”他不再为天朝效力了?他该不会是要彻底背叛天朝?

    铁勒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缓慢地转过身来,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字地清楚告诉她。

    “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不是。”

    雪霁天晴,连续下了月余的大雪,在这一日终于止歇,随风逐走的浓云间,无声地释出一束束璀璨的光束,大地耀眼晶莹。

    窗外匀匀的日光洒落在铁勒的身上,照亮了他神采飞扬的脸庞,一扫多年来沉积在他身上的暗影,恋姬怔望着他,感觉他,宛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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