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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裙角,快步绕出了这个大厅。

    顶层的另一区域是spa专区。此刻宴会刚刚开始,这里还没什么人。

    只有水幕墙在玻璃上滑下,将夜幕变幻折射,这个城市在灯红酒绿中,奢靡如同酒醉后的美人,微醺却风情千万。这里是留给有心逃离的男女使用的,暧昧,纠缠,每个空间都独立起来,spa师可以用香薰精油迷幻这一方榻椅,或者如你所愿,察言观色后识相的离开。

    “小姐,您需要”

    “不需要什么。”她淡淡的说,只是眯起眼睛望向窗外。那人很快的离开了,顺便放下珠帘。

    佳南等了片刻,身后有很轻却沉稳的脚步声,和珠玉碎落般的声响。她将视线的焦距微微调整,身后的年轻男人离自己大约一臂的距离,这样站着,不远不近。

    “什么事?”他的声音带了淡淡的笑意,却不防身前的女孩转身,踮起脚尖,只是将双唇贴了上去,一吻缄言。

    她的唇带着轻柔的水果香气,瞬间靡靡的将他纠缠起来,而在他一愕之间,灵巧的小舌已经钻了进去,抵死缠绵。

    陈绥宁星眸微微睁开,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却抚在她白皙柔嫩的后背肌肤上,唇齿有些暧昧地不清:“小囡,今天这么热情?”

    她想要回答,身子轻轻后仰,却被他不轻不重的扣住,低低的笑:“勾了我来,又想逃?来不及了。”

    他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抱起,自己坐在spa的床上,却让她伏在膝头,细细密密的俯去吻,从唇边,蜿蜒至脸侧,颈上。

    “我只是想你了。”佳南的头抵着他的额,微微喘气,指尖若有若无的刮过他的脸颊“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找我?”

    陈绥宁似是有些意外,深邃的眸色轻轻一动,落在她红红的唇角上,慢慢放开她,一时间却并未回答。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她的双手依然松松扣着他的脖子,唇角轻轻勾起来,调皮娇俏,如水的目光中亦有几分期待。

    “什么?”他的眸色愈发深邃,玻璃窗外红尘流转,光华岁月,静止在此刻。

    “算了。”佳南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却依旧笑靥如花“这里结束了你有时间吗?”

    他淡淡看着她,最终目光却落在那双平底鞋上,不知为什么,心底轻轻动了动:“你先回家等我,我现在有事要去下公司。”

    佳南又凑过去,在他唇角不舍的亲了亲,柔声说:“那我等你。”

    陈绥宁回到大厅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领结有些凌乱。今天他的心思似乎有些不稳,又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并没有察觉每个上前寒暄的人略略古怪的表情。

    助手上前了数步,有些尴尬的提醒他:“领子上弄脏了。”

    他便低了低头,看见一块玫红色的印渍,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却并不在意。一边从人群中往外走,一边低声吩咐:“现在就去公司,我一会儿有事。”

    等他离开,佳南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慢慢的站了起来,之前的柔情蜜意倏然间消匿了,她几乎带着一丝冷漠的倦意,慢慢走至spa厅的门口,站定,等了许久,才听到身后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魁梧,手指上戴着明晃晃的金戒指,一看到佳南,便破口大骂:“不要脸的biao子,这种场合也来勾引人!”

    佳南唇角的笑加深了数分,却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离开。

    那男人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意,蛮横的拉住佳南:“你他妈给我站住。勾搭有老婆的人,你还要不要脸?”

    佳南被他拉得一踉跄,却只是镇定的说:“你不要脸,你的女儿女婿还要脸,放手。”

    男人愈发气急,俚语方言,骂得不堪入耳,幸而这里是在角落,没人注意。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末了舒卫国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你不就要钱么?一百万够不够?”

    佳南轻轻一笑,却凑过去,一字一句的说:“不,我要得更多,我要他们离婚,我要和他结婚。”

    男人气结,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想都别想!我女儿刚生了儿子——”

    “是么?那真巧,我也刚有了孩子。”佳南一半的脸颊红肿,眼神却更锋锐“假若你外孙愿意,我也不介意做他的后妈。对了,你不妨去问问你女儿,为什么她没本事看住自己的男人。”

    她今天化的妆眼角微翘,比往日还要妩媚上数分,只是清亮的眸色间毫不退让——真正的激怒了舒卫国,怒火上涌,他想都不想,伸手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许佳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她蜷缩在地上,却只是摸索着从挎包中拿出手机,拨给柏林。

    接通的刹那,她终于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微颤:“柏林送我去医院。”

    第39章

    陈绥宁离开酒店的时候,唇角依旧带着淡淡一抹笑意,坐上车,他闲闲往椅背上靠着,忽然问说:“与北欧研发中心的视频会是几点?”

    助理察言观色,知道他临时有事,很快的查看了备忘,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头说:“九点开始,但是您要是赶时间,我可以让那边主管先做汇报。”

    陈绥宁微微颔首,窗外一辆120急救车在车道上穿梭闪避,迎面驶来。他的眼睑莫名的跳了跳,目光落在红蓝相间的灯光间,若有所思。

    车子驶进ome办公楼的地下室,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陈绥宁低头看了看号码,笑意渐渐加深,喂了一声。

    然而那边却是公事公办的声音,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便挂了。

    “陈先生,到了。”助理清清嗓子提醒后座的男人。

    他却坐着,身姿一动未动,只拿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仿佛是一座青铜淋成的塑像,处处渗着寒意,只有这一处还是有生气的。

    他忽然拉开车门,绕前数步,径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将司机拖了下来。副驾驶上的助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只来得及甩上车门,车子就地转了弯,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绝尘而去。

    车子从车库一跃而出,汇入车流。

    明明是夜间近九点,翡海的交通却仿佛进入了瓶颈,异常拥堵,红灯绿灯跳跃不止。车内机械的女声不时的提醒:“此处限速xx,您已超速。”陈绥宁却没在意这些,不断地抢占车道,引得一些司机破口大骂。

    最终却还是堵在了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路口,等待的五分钟时间,他却不断地想起来时遇到的那辆120急救车。那时隐隐心悸,仿佛知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那个时候,她已经出事了么?

    他重重的一拳击打了方向盘上,又抬起头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车流,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就这样将这辆价值百万的名车扔在了街头,修长的身形向医院的方向疾奔而去。

    佳南被送上急救车到时候,神智还是清醒的。

    她还记得柏林找到自己时,眼睛都发红了,可又怕她是骨折,不敢抱她起来,只慌张地拨打急救电话。

    舒卫国站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依旧是跋扈的神情,只是偶尔眼神有些不安。

    “你他妈连个女人都打!”柏林握了拳,低吼,神情很是恐怖。

    舒卫国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不问问这贱人做了些什么!”

    佳南了解柏林的个性,当初在金樽的时候,那人只是小小推了自己一下,他都能将对方打趴下,何况此刻,自己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柏林”她提声喊他,额上全是冷汗“他是舒凌的爸爸。”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舒凌的爸爸,也知道他们之间错综难言的纠葛,否则这一拳,早就挥上去了。只能忍了忍,回到佳南身边,低声说:“忍一忍,医生很快来了。”

    医护人员过来了,佳南很快被抬上了担架。绕出走廊,灯光一下子明亮起来,人群亦是在远处喧杂,似是人人知晓这里出了场事故,引颈观望。

    黑色的安保们拦成了两排,阻开那些视线,却阻不住那些话语“那不是许彦海的女儿么?”

    “陈绥宁包养的那个?”

    “那那是真的?不是澄清了么?”

    “澄清你也信?这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那是陈遂宁的岳父?哎哎,那个女人脸上的巴掌印看到了么?”

    一场狗血好戏。

    疼痛让此刻的佳南异常的清醒,她忽然有些事不关己的想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这一幕偷偷拍下来,拍下来也好,此刻陈绥宁看不到这样精彩的一幕,着实可惜了。

    柏林没有被允许上车,只能自己开了车跟在救护车后边,拿了她的手机,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陈绥宁拨了电话,接通之后,简单的只用一句话将前因后果说清了:“佳南被舒凌爸爸推下了楼梯,孩子可能没了。”

    言罢他似乎觉得尴尬,飞快的挂了。

    医院离酒店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柏林下车,被医生拦住:“谁是家属?手术单上签字。”

    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是。”

    陈绥宁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看上去是孤身而来,他似乎没看见柏林,只是走到医生面前,低头看那张签字单。

    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已经流产过一次。”

    女医生抬起头,目光中有些不屑,也有几分尖锐:“流产过一次还不好好看着,仗着年轻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他抿着薄唇,犹豫了一会儿:“她会有事么?”

    “送来的时候已经大出血了。我们尽力而为吧。”医生抽回那张单据“去交钱吧。”

    偏生这样狼狈,钱包、钥匙都扔在了车上,陈绥宁一怔之间,柏林已经走过来,接过那张单子,低声说:“我去缴费。”

    而他站在原地,却不防已经走出去的柏林快步回来,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把她逼到这份上你就爽了!”

    陈绥宁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抓住柏林的手腕。“她当初要选你我没办法,你个禽兽!你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

    柏林挣开他的手,依旧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他的唇角似乎裂开了,有一种火辣辣的钝痛,却始终没有还手,只是想起这个夜晚的前半段,背后是城市夜间璀璨的星光,他揽着她专注地亲吻——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可他也隐约猜出来了。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结局却是这样。

    直到有人上来拉住了柏林,一边急声劝慰:“柏总,别这样!”

    陈绥宁终于抬起头,看着还在挣扎着要扑过来的柏林,目光中并没有恼怒,似乎刚才落在自己身上的重击,更像是替自己在发泄。

    他的人生,到这一刻之前,一步一步,爱,恨,复仇,走得坚实而明晰。

    可以这一刻,他真的有些茫然,仿佛被什么生生地打乱了节奏,眼前是蒙蒙一片灰色,似乎跨出哪一步,都找不到终点。

    “怎么?你还有脸去看她?”柏林被人拉住了,低吼了一声,近乎嘶哑。

    他像是被惊醒,径直走向了电梯,却又停下脚步,问一旁已经被吓坏的小护士:“手术室是在哪里?”

    电梯门徐徐阖上,柏林却最终还是挣开了一直拉着自己的那些人,在金属门闭上的那一刻,挤了进去。

    陈绥宁修长的身子靠着电梯壁,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而柏林盯着他看了许久,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开口,恢复了冷静:“老大你放手吧。”

    他听到这句话,极慢极慢的抬头,白色挺括的衬衫此刻已经凌乱褶皱,明亮的眼神亦带着一丝黯淡,仿佛是跃动风中的一点火星。最终开口的时候,带着自嘲般的苦笑,声线暗哑,无限倦漠:“放手你以为我不想么?”

    这台手术足足进行到半夜。

    许佳南被推出来时,还没有醒过来。

    他只来得看到她的侧脸,肌肤雪白,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生气。

    心底没来由的就绞了一下,像是淬着青光的匕首戳进了血热的肉中,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皆尽倾倒而来,连他自己都恍惚,是怎样走到了这一步。

    “陈先生,夫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

    助理小声的提醒他。

    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进了病房,看着护士调试仪器,而许佳南安静的躺着,他竭力的去看她的表情,可她这样的平静,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

    良久,护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终于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你在沙发上坐着等吧。”

    他却在她病床边坐下,缓缓地伸出手,替她将长发拨到耳后。

    她的发丝很软,又长,几乎可以再指尖绕上数圈,往常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此刻却只轻轻放下,似乎这样一下,就会惊醒她。她果然不安的动了动,侧了侧脸,似乎想将一切埋进洁白的枕间。或许是因为不舒服,眼角便悄悄的滑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浸润了枕巾。

    仿佛是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粒盐,刺啦一声的炙痛。

    陈绥宁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确了心理那个模糊地想法:他又一次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而他在意的这个女孩,从十五岁开始爱自己的女孩,躺在这里——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再伤到她了,因为她早已被伤得不再完整。

    阳光终臻灿烂,一点点的照亮这间病房。

    这一夜,被人紧紧握着的纤细手指终于动了动,许佳南睁开眼睛,又仿佛惊惧此刻的光线,很快的又闭上了。

    等她再一次张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年轻人时,弧度姣好的唇瞬间又白了数分。

    她只看着他,不说话。

    一瞬不瞬。

    须臾,却又隽永的一刻。

    直至天荒,直至海枯,甚至直至目光中最后一丝光线的黯淡。

    “陈绥宁这是报应吧?”她终于喃喃地说,静静地移开黑眸,却看见他们的手指交缠,多么讽刺。

    他的脸色,愈发白了数分。

    而许佳南嘴角噙着的笑似乎远远未到消散的时刻,她顿了顿,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去触摸他俊美的脸,低声说:“没了也好。一个私生子,假如生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听到“假如”二字,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

    假如他在酒会上不曾离开她。

    假如他不去开会。

    假如她不是自己的“情妇”

    假如他不曾结婚。

    假如假如

    他从不奢求这个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可他们之间“假如”却实在多得触目惊心。

    时光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原来是自己被这样多的“假如”抛在了身后,自欺欺人的无视她的存在,她的努力,和他们彼此间拥有的一切。

    她说得没错,这,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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